皇庄的门口,昨天夜里去追人的魏郎将等人回来了。
能成为千牛卫的中郎将,魏郎将的本领不容小觑,昨天晚上他们在发现游璟等人遇到危险后,便立刻兵分两路,陆槐去救人,他则去追捕那些射箭之人。
但那些人实在太狡猾了,稍微一靠近,他们便逃走了,加上这些刺客对此地极为熟悉,一度甩开他们的追踪。
魏郎将没有退缩,经过一晚上加一个早上的全力追击,他终于将人给捉了回来。
可惜的是,另一个方向追击的人只抓到了两三个落后的,其他人都逃了去,但没关系,自己这边抓了十来个,也够他们审一审了。
所以等陆槐等人出现在庄子门口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十多个被五花大绑的大汉。
“怎么绑的这么结实?”陆槐问道,这些人从上到下都被绳子捆的严严实实,嘴里的破布快都把嘴角给撑破了。
就是那些吃人的昆仑奴也没绑的这么严实啊!
“不这么绑不行啊。”魏郎将颇为无奈,“你是不晓得,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满脑子的花花肠子,一不注意便会咬舌自尽,这是为了防他们自尽呢!”
魏郎将什么场面没见过,在他发现第一个人咬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这些人想干什么了,当即改变了捆人的方式。
“他们连死都不怕,咱们能问出东西吗?”等了一夜的谢子俊问道。
魏郎将看了一眼谢子俊,嘴角勾起,“这天下间,比死更可怕的事儿多了去了,只要狠下心,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开口。”
不然为何有的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去牢里走一遭呢?因为他们都明白,对于他们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谢子俊还想问什么,但崔度忽然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
比起谢子俊,崔度手里握有一支可以媲美千牛卫的护卫,他自然明白魏郎将说的是实话。
“不说这些了,现在怎么办?”魏郎将看向陆槐和游璟,“殿下在哪里?还有周少卿他们呢?”
“殿下被吓坏了。”陆槐低声道:“他已经给洛阳那边去了折子,暂时将这里的事交给某协管。”
“周少卿昨晚感染了风寒,说是要静养一两日。”游璟也道:“如若需要鸿胪寺帮忙,某定全力相助。”
魏郎将一听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容王不管事是出了名的,周少卿话虽然说的好听,但任谁都知道一两日之后,洛阳那边便会派人来接管此事。
而陆槐和游璟,算是这里唯二没有推卸责任之人了。
“也好。”魏郎将道:“我听说过你们的名讳,张阁老的学生嘛!查过好几个案子,你们管也不错。”
他的任务是抓人,审人、保人,至于后续怎么调查,那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儿了。
“多谢魏郎将。”陆槐叉手道:“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某调查到此地与洛水中出现的尸体有关,大理寺卿特叫某来此查验,只是不巧出了这等子事。”
陆槐的意思很明确,他虽然不是大理寺和刑部之人,但也牵连到了这个案子里,就算是来调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魏郎将点点头,问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做?咱们是直接审,还是等洛阳那边来人再说?”
游璟道:“按理说,咱们应该等洛阳……”
可话没说完,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抬眼看去,发现一队人马呼啸着来到他们的面前。
领头之人面冠如玉、眉眼清冷,身穿月白色的丝绸襦服,头上带着金丝镶边的冠帽,上面还插着几朵鲜红的梅花,他就这么骑在马背上,与众人遥遥相对。
魏郎将最先认出了来人,叉手躬腰道:“见过世子。”
陆槐等人微愣,然后纷纷行礼,“见过世子。”
此人,便是那位承王世子。
“免了。”承王世子摆摆手,明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身上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看了一眼那些绑的严实之人,问道:“魏郎将,某来此是有事寻你,不知某的这些护卫是犯了什么错,被你这么捆来了?”
魏郎将没想到承王世子会这么干脆地说出来,踌躇道:“回世子,这些人昨日带人刺杀朝廷命官及番邦使节,某职责所在,只能将其拿下。”
“刺杀朝廷命官和番邦使节?”承王世子重复一遍,问道:“不知是在哪里刺杀的?”
魏郎将不知他的意思,老老实实回道:“就在离此地不远的洛水对岸。
“也就是某庄子那里?”
“……是。”
“呵呵!”承王世子忽然笑了,“这么说某算是了解怎么回事了,你们无故跑到某的庄子里,他们身为护卫自然要去阻拦,这有何不对?”
魏郎将一愣,急忙道:“不!他们先动了手。”
“魏郎将在说甚傻话,他们当然要动手。”承王世子冷声道:“他们乃是某庄子里的护卫,有人擅自闯入,他们自然要回击,天色那么晚,你难道还指望他们先去问你们一队人马是跑到那边去打柴吗?!”
承王世子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掷地有声的嗓音也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沉入谷底。
“世子,此事并非魏郎将说的那么简单。”陆槐上前一步道:“是周世炎周郎君一行人误入世子的庄子后山,不幸被山中藏匿的昆仑奴追杀,鸿胪寺等人是为了救人才去林子里的。”
“哦?”承王世子眼神傲然地看了一眼陆槐,“你的意思是某的庄子里有昆仑奴造反?”
“某绝非此意。”陆槐分毫不让,“只是前不久洛水发现十多具番邦人的尸体,线索皆指向世子的庄子附近,如今此地又出现一些同样装扮的昆仑奴,而这些昆仑奴身上,都有承王府的标识,某等不得不细查。”
“承王府的标识?”承王世子顿了顿,“这么说来,莫不是从某的庄子里偷跑出去的?某记得之前确实有几个不听话的昆仑奴从庄子里逃走了,既然如此……”他话锋一转道:“那你就把那些昆仑奴和侍卫一道还给某罢,某回去后好好教导一番,定不会叫他们再出来生事。”
他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只是一件小事。
游璟正想开口,瞧见陆槐对他做了一个手势,他顿了顿,退了回去。
“恐怕不能如世子所愿。”陆槐不卑不亢道:“世子的人射杀了好几个侍卫和番邦使节,已经牵扯到两国邦交,况且那些昆仑奴藏匿在林子里意图不轨也就罢了,可他们竟然食人,若是放回去,岂不会连累世子的安危。”
“你方才说……食人?”承王世子明显怔了一下,“他们会食人?”
“是。”陆槐道:“那郑二郎君不过是被他们抓了半日的功夫,人便没了一条腿,现在还在庄子里躺着呢,世子若是不信,只管去瞧便是。”
承王世子沉默了,静静地看了陆槐等人许久,胯下的马儿感受到主人的焦躁,不安地原地踏步。
好半天后,他才道:“某读过番邦的书,说是在某些地方确实有食人的族群,莫不是这些昆仑奴从某的庄子里逃出去后,野性爆发,杀了自己的同族来食用?吃不完的便丢进了洛水?”
“天下竟有这等天理难容之事!”承王身子一仰,似乎想将此事就这么盖棺定论。
游璟等人被气的不轻,呼吸都快了几分。
躲在旁边看热闹的庄青如叹了一口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是承王世子却故意岔开话题,将所有的事都往番邦人头上扣。
是引导,也是告诫。
而陆槐等人迫于形势,不敢反驳,如果接下来他想强行带走那些护卫,恐怕陆槐也拦不住。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再生。
“闭嘴!”怒火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从人群中走出,众人认出他的身份,纷纷让开道路。
承王世子也注意到了他,朗声问道:“世炎?你也在?你这是怎么了?是伤到了哪里?快!随表兄去庄子里,表兄叫人给你医治。”
表兄的声音如往日般亲和,若是平时周世炎一定会感觉到高兴,他从小叛逆,耶娘对他失望至极,渐渐的也不再管他。
表兄是唯一对他好的人,是唯一关心他、在他闯祸后,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
可是,此时的周世炎却觉得心寒凉的厉害,他颤声道:“我看见了……当时我看见了。”
承王世子眉头皱起,他翻身下马,来到周世炎的身边,伸手**他的脸,“你怎么了?看见什么了?莫不是吓坏了,怎么说起胡话了呢?”
“啪!”地一声,周世炎打掉了他的手,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大吼道:“我看见你把箭射向了我!”
“什么?”承王世子无意识地低喃一句。
“我们在逃走的时候,那些昆仑奴在追我们,可是另一个方向也有人在追我们!”周世炎大口喘息道:“那箭是射向我的,郑二他……他只是替我挡了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