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够痛!
楚云梨又抬手, 周秀兰吓得身子抖了抖,还低下了头。
此刻她因为在地上滚过,衣衫上沾满了泥土, 头发是乱的, 发钗都滚掉了两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楚云梨嗤笑:“滚!”
“你给我等着!”周秀兰撂下狠话, 飞快爬上马车落荒而逃。
有相熟的夫人上前:“李东家, 你没事吧?周家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养的……”
“脑子有问题。”楚云梨不客气地道:“我若是她,一定好好躲起来, 再也不露面。或是搬去郊外, 她可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
可不是么?
关于周秀兰的所作所为,曾经议论的人不少。但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过, 这城里也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 最近一段时间已经没人提及她了。
结果,她这一出现,还被打成这样, 不用半天,城里的人又会将周秀兰的事全部想起来重新说一遍。
人活一张脸,尤其是姑娘家……那脸皮薄的,遇上这些事说不准都活不下去了。
不过, 周秀兰脸皮这样厚, 肯定不会寻死。
稍晚一些的时候,陆庆安还去了周府一趟。
两家是隔壁邻居,红白喜事都会互相走动。不过,近几年陆庆安没有出现在人前,更没有去过周府。
门房看到他, 还挺意外的,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将人迎进了门。
陆庆安沉着一张脸,看到周公子后,直接道:“周家姑娘在街上找我未婚妻的麻烦,你们到底是何意?如果想与我陆府结仇,不用这般迂回,直接来找我就是!”
周公子刚接手生意,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手底下的管事给力,这才没有弄出乱子来。听说年轻的陆家主上门,他还挺高兴来着,想着两人年纪相仿,搞好关系有益无害。本来是扬起笑脸迎客的,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扭头问身边的管事:“秀兰今日出去了?”问出口才想起来妹妹找自己告状说李端月不给她面子。
当时妹妹带着帷幕,他都没有多想。
管事低下头:“好像……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周公子恼怒非常,当场就要发作管事。
陆庆安登门就是为了说这番话的,话说完后,抬步就走。
周公子忙上前阻拦。
也就是此时,得到消息的周夫人赶了过来:“你未婚妻打了人,我们没有去讨要公道,你还上门找麻烦,天底下没这种道理。”
陆庆安扬眉:“周夫人要讲道理?那咱们去公堂上好好说一说呀,刚好阿木还在城里,让他为自己亲姐姐讨个公道。”
听到这话,周夫人面色大变。
因为风华楼倒塌,又惹了几条人命官司,周府花了几万两银子才摆平此事,周夫人越想越气,将阿木打得半死丢出去后,又教训了知姨娘,如今那女人被她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这么说吧,就算她现在反悔,立刻找高明大夫来治,也是救不回来了的。
“陆公子,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这祖祖辈辈住得这么近,就该互相扶持嘛。”周夫人嘴上说着话,心里慌乱得不行:“听说你喜事将近,到时记得送一封帖子过来,我们全家一定会上门贺喜。”
陆庆安冷哼一声:“你们那样对待我的未婚妻,咱们两家已经结仇,没必要再来往。我成亲的帖子不会送来,奉劝一句,你们别自讨没趣主动上门!”
语罢,转身就走。
周公子年轻气盛,有些气不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家主吗?以后我也是!”
周夫人张了张口,两人年纪差不多,家世差不多,本来能平等相交。但周家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就跟遇上了个无底洞似的,不停的往下漏,怎么都填不满。
真的,周夫人都不敢细想最近家中又折了多少银子……重建风华楼的银子是用在了正道上,先前那几个死者花费了不少才让他们闭嘴。赎回女儿,她甚至是将家里的铺子送出去了几间,还是盈利最多的几间。
也就是男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她才敢这么干。不然,周老爷还在的话,根本就不舍得花那么多的东西将女儿赎回来。
如今的周家,银子缩水了一大半,如果长时间没起色,怕是连这个宅子都要保不住了。
“别跟他吵!”周夫人有些头疼:“我去看看你妹妹。”
周公子有些不满:“秀兰就是被你们给宠坏了,知道自己不能见人,好好呆着就是了,怎么还跑到外头去讨人嫌呢?陆公子待人宽和,要不是秀兰胡闹,他也不至于跟咱们家撇清关系。”
嘴上说着陆庆安没什么了不起,不想与之来往,其实心里还是巴不得和陆府交好。
周夫人心里发苦,也没法跟儿子掰扯。这些事情摊到面上来说,根本就扯不清楚,谁都说服不了谁,只会伤害母子之间的情分。
周秀兰躺在床上,只觉哪哪都疼,哼哼得厉害。
周夫人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进屋后看到女儿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你为何要去招惹人家嘛?”
“娘!”周秀兰痛得心里烦躁,说话时语气就不好:“你到底哪头的?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怎么还帮着外人凶我呢?”
周夫人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秀兰,你如今的名声……真的不适合在外面转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待着,等到家里生意有了起色,再给你寻一个老实人……”
“我不要。”周秀兰激动地坐起来,因为扯着了伤,痛得连连惨叫。她习惯了疼痛后,道:“我的夫君,一定得我自己选。你们休想随便将我塞给别人。”
周夫人:“……”
“你名声差成这样,还选什么?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周秀兰瞪大了眼:“娘,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我怎么也要比那个乡下丫头好吧,她都能选到一个家主,我要是嫁得比她差,那才是笑话一场。”
周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
真的,她想要劝女儿,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想法就不对嘛,李端月那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丫头,那丫头离开了乔府之后的所作所为,城里好多人都看在眼里。就算是一开始做生意的本钱是陆庆安给的,可春华楼确确实实是她自己管着的,从买货到定价卖出,甚至是成衣的样式绣花,全都是她一人定下。能干着呢。
还有,陆庆安认识她时,还被困在陆府之中。
按理说,一个富家公子不应该对一个已经失了清白的普通女子这般情深,好多人都猜测,李端月应该是机缘巧合之下帮了陆庆安的忙,所以才有了这门姻缘。
总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女儿的脾气娇纵成这般,曾经又做出了那样的事,要让一个家主上门求亲……除非那家主是瞎的,要么身上有不好的隐疾,或是已经一把年纪了。不然,绝无可能。
“秀兰,心气别太高。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周夫人苦口婆心地劝:“算娘求你了,回头你老实在家呆着,不要出去惹祸。我可是给了五间铺子才将你赎回来的,那些可都是周府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好铺子,至少要值几万两银子,你要对得起那几间铺子呀!”
周秀兰根本就听不进去,听着母亲的絮叨,只觉得厌烦无比。她左耳进右耳出,脑子放空看着帐幔,突然道:“娘,你后来打听过关浩的去处么?”
周夫人:“……”
合着说了这么半天,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那个关浩除了是个大夫,长得较好之外,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上一次被乔府打断了手,还被废了那处,闹都不敢闹,灰溜溜就出了城,如今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你还惦记着人家,他走的时候,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周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周秀兰不说话了!
周夫人又念叨了许久,也不知道女儿听进去没有,真的是越想越难受。这孩子就像是来折腾她的,活脱脱一个讨债鬼。
正想着再劝几句,忽然有管事急匆匆过来。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有要事。
周夫人扭头,抬手示意管事不必行礼。
“夫人,老爷醒了。”
管事声音发颤,欢喜中带着满满的不安。
周夫人霍然起身,先是扯出了一抹笑,才发觉心咚咚跳着,满是惊惧。
如果老爷知道她拿了那几间铺子去换女儿回来,怕是要生气。
“老爷的身子不好,还得仔细养着。如果问及生意上的事情,你们得一问三不知,记住了没有?”
管事忙点头,这可太好了。
周老爷虽然醒了过来,可身上还动弹不得,看到床前的妻儿,他问:“可有伤亡?”
周公子将事情说了一遍,对于赔偿那几家人之事也没瞒着:“我跟娘已经尽量周旋,实在砍不下价来,加上他们又威胁着要报官,这才花钱消灾。”
听到陪了那么多的银子,周老爷子觉得心痛无比,险些又晕了过去:“找人重建风华楼了吗?”
“有,儿子花高价去外地请了好木工,绝对不会被人收买。足有八十个人,说好了二十天后交工。”周公子又说了手底下几个管事的情形。
周老爷听了,微微点了头,欣慰地道:“你长大了。”
周公子被夸得脸红,又有些心虚。看了一眼母亲,不知道要不要说妹妹已经回来了的事。
过来之前,周夫人是打定主意不说的,可看到床上动弹不得的老爷,她又改变了主意。
这时候说了,老爷就算生气也只能干生气,又不能动手,甚至不能发脾气。想到此,周夫人挥手,将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低声道:“乔家那边娶了新妇,我怕秀兰受委屈……”
周老爷险些被气死,开口时,声音都是暗哑的:“富贵街的五间铺子?”
他眼神灼灼的盯着周夫人。
周夫人有些害怕,但想着事情已经说了,这时候缩回去不大现实,一咬牙点了头。
“噗”!
周老爷吐了血,又晕了过去。
母子俩忙扑了上去,也没忘了去请大夫,屋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
楚云梨忙忙碌碌,眼瞅着快到了婚期。李家夫妻不许她出门,将她拘在家里备嫁。
“我铺子里还有事儿呢。”
李母一脸不高兴:“再忙,也等嫁过人再说。现在你还是我闺女,等你嫁了出去,你就算天天夜里不回来,我也不管你。”
楚云梨颇有些无奈,但心里挺受用。
李端月应该是很想要让双亲管束一二,楚云梨不再闹着要出门,捡起了绣花针缝盖头。
嫁衣是陆庆安找人做的,极尽华美,衣衫上绣得密密麻麻,也就盖头上还能绣几针。
李端华大部分的时间陪着她,却也经常往外跑。
楚云梨没放在心上,李端华学东西快,基本上所有的脂粉都已经交给了她配色,忙些也正常。
李母闲来无事,时常陪着女儿,经常盯着楚云梨上下瞧,仿佛怎么都瞧不够似的。
“当初你这么小一团。”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比起你离开家的时候,现在你变了好多,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养出来的闺女。”
楚云梨笑了:“再怎么变,我也是你生的。”
李母顿时就笑了:“那倒是。”
她看了看高高的日头,道:“我发现你妹妹这两天有些不对。”
楚云梨抬起头,等着她的下文。
“前天脂粉铺子的管事登门,问都过了约定好的时辰,为何端华没去配色,可她一大早就出了门的。”说到这里,李母皱起眉:“她在城里也不认识别人,能去哪儿?”
楚云梨反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不对劲之处么?”
李母颔首:“爱打扮,天天换新衣。”虽然如今家中有得换,但他们一家子都挺简朴,不应该这么爱俏。
“刚来城里的时候还两天换一次呢,那时还是夏天。这都入秋了,她还……我猜她在外头认识了人。”
应该还是个年轻男人。
“我仔细问过脂粉铺子的管事,没发现有人去接她,也没看见她和哪个男人走得近。”
楚云梨起身:“我瞧瞧去。”
还没踏出一步,就被李母摁了回来:“你们俩年纪相仿,回头问一问就是了。”
楚云梨:“……”
又没跑掉。
她当然可以不顾夫妻俩的阻拦,但李端月肯定不乐意。
稍晚一些的时候,端华回来了,手中拎着个食盒,进门看到院子里的楚云梨,吓得顿了顿:“姐姐,你不是在绣花吗?”
“绣完了,出来歇歇眼睛。”楚云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给我买点心了?”
“啊?”李端华顺着姐姐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食盒上,顿了一下,点头道:“是。”
楚云梨伸出手:“给我。”
打开一瞧,确实是一盘精致的点心。楚云梨顺手拿起了中间的那块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又咬一口,发现有东西咯牙,她吐了出来,看见点心中包着一只玉葫芦耳坠子,小小巧巧的,就是这玉质不大好,像是块石头做的。
“谁送的?”
李端华看到那东西,先是欢喜,随即往后退了一步。怯怯道:“姐姐,你把东西给我,我再告诉你。”
楚云梨也不想要别人送她的礼物,放在了桌上,问:“到底怎么回事?娘说你这些天偷偷往外跑,是跟谁一起?”
李端华羞红了脸,将耳坠放进茶杯里细细地洗:“他不如姐夫那般富贵,但对我特别用心。”她抬起头,眼看姐姐满脸的不赞同,仰着下巴辩解道:“姐姐,不是谁都有你那样的运气,能赢得富家公子倾心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只想嫁一个普通人。”
楚云梨追问:“有多普通?”
“其实也不普通。”李端华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家有两间铺子,还请了两个伙计,衣食无忧。他是家中独子……我想过了,看在你的份上,他们家人应该不会讨厌我。姐姐,沾你的光,我这也算是高嫁。”
听着是挺不错,楚云梨眯眼:“你们明天见面吗?”
李端华愈发不好意思:“他会在街口等我,送我去铺子里。”
楚云梨颔首。
李端华心里没底:“姐姐,你不生气了?”
“姑娘嘛,大了都要嫁人。你也该定亲了。”楚云梨揉了揉手指:“你自己要放聪明点,别被人给骗了就行。”
李端华左右看了看:“别告诉爹娘,我自己也拿不准。要不,你明天帮我瞧瞧?”
李端月最怕就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牵连了家人,如今她命运已改,李家人过上了好日子。楚云梨也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而算计他们,就算端华不主动提,她也会跟上去瞧,当即点了点头。
翌日,李端华刚到街口,就有一个年轻人迎了过来。
李端华看见他,眉眼弯弯,两人并排着往前走,男人有意无意靠近她,她则不想那么亲近,一让再让。
那男人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衫,模样俊俏,走动间带起的衣摆都雅致非常。
楚云梨眯起眼,就这番动作举止,如果不是有底蕴的大家族养出来的公子,那就是……花楼中专门养来讨好客人的。
李端华的身份,引不来前者的倾心。要知道,越是门第高,门当户对的观念越强,李端华哪怕最近学会了打扮,手头也有银子花,可她做了十几年的乡下丫头,气质不是这一两个月就可以改变的。
她应该是被人给算计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胭脂铺外,李端华与他道别。
等她进了铺子里消失不见,男人才转身往回走。楚云梨一路跟着,到了周围人少的地方:“站住。”
男人回头,看到是她,笑容愈发和煦:“我知道,你是端华的姐姐。”
楚云梨上下打量他:“长得挺不错,你家住哪?家中还有何人?可有婚配?”
男人无奈的笑笑:“我姓洪……”
楚云梨抬手打断他:“没问你姓甚名谁,好好答!”
闻言,男人心头泛起一丝古怪,隐隐有些不安。随即又觉得自己只见了她一次,应该不会被戳穿。当即又变得气定神闲:“我家住那边的双河街,家中有爹娘和姐姐,姐姐已经出嫁,我还没婚配,之前在路上偶遇了端华,我对端华一见倾心……”
楚云梨再次打断他:“住双河街?”
男人点了点头。
楚云梨嗤笑一声:“我看你是住在云河上才对。说吧,你是哪间画坊上的人?”
男人面色微变,强自镇定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楚云梨呵呵冷笑:“像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应该都是有价码的。凭我如今,肯定买得起。你是要我将你打得半死才肯说实话么?”
说着,就开始撸袖子。
一个纤弱女子撸袖子,男人不应该害怕,但他却下意识往后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楚云梨才不愿跟他好好说话,这些人可真是,直接冲她来,她一点不生气。但算计李家人,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将人骗得团团转,实在不能忍。
她越想越气,上前一把将人揪住,掏出**就要往他脸上划。
男人靠脸吃饭的,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别!我说!”
楚云梨手中**去势未减,男人尖叫:“我是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