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城府不够,胜在有令必行,商名姝很满意。
她开始翻阅茶经,想要帮商梓姝将新茶的难关克服。
这日小虞氏匆匆来寻她:“你爹前日见了几个人,这两日与人吃酒深夜才归,我昨夜听着他的酒话,言道有人要为他将茶送给京城贵人,打点得宜,明年贡茶之席,必有他一位!”
小虞氏听着不信,她没少听商名姝念叨他们商氏的茶品质上佳,工序严谨,唯独缺了独门秘方。
世间茶商无数,各地岁贡就那么两千多斤,多少人抢破头,做得好的茶商比比皆是,哪里轮得上他们?
商名姝扬眉,还没收到陇西来信,倒是先遇上坑蒙拐骗之人?
“爹打算给多少打点?”商名姝不着痕迹问。
“昨夜趁着他醉糊涂特意套出话,十万缗。”小虞氏说得咬牙切齿。
这是多大一笔钱,换成白银得有十三万两!
家底再丰厚也经不住这样挥霍,小虞氏怀疑对方是骗子,便不是骗子,也没说不成退银啊!
“姨母放心,我会查清楚。”商名姝温声细语安抚小虞氏,眼底的寒芒都快溢出。
商家一分一厘都被她视为囊中之物,商进樑想这么大把银子撒出去,得问她同不同意。
哄得小虞氏愁绪尽消,商名姝就吩咐禾木去查接触商进樑的人。
比禾木回信先来的是商文姝,她神情焦虑:“三妹,你快想想法子,爹从各处支走大笔银钱,这笔银钱支走,茶庄账上捉襟见肘,一点风浪,就能毁了茶庄!”
商名姝倚在水榭美人靠,今日格外炎热,她撑着额头:“长姐,家业都是爹的,茶庄的银钱,爹要支走,无人能阻拦。”
“我去找族长?”商文姝绞着手绢,这是最后的法子。
她去找族长,家中不睦岂不是闹到所有族人面前?借族长压制父亲,父亲该如何看待她?
“十万缗银钱,爹能遮掩?他遮掩不了。”族中不少子弟都在茶行里做账房或者掌柜,商名姝提醒商文姝,“你可见着族中人出面阻拦?上门寻爹商议?”
“爹已经说动族里!”商文姝一脸不可思议,“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商文姝管着家中账目,最清楚支走这十万缗对茶行有多危险,她没有怀疑那几个人有问题,只是觉得贡茶竞争大,这笔钱肉包子打狗的可能有些大。
她眼界不够,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想不到成为贡茶对于他们家的益处有多深广,能够看到的是眼下的危机,她不支持铤而走险。
“贸迁之途,似博弈之局。”商名姝缓缓煽动手中团扇,目光落在水池里躲在石下避阳的锦鲤身上,“得逢机缘,不勇为一试,焉知赢面狭广?”
“三妹是支持父亲?”商文姝气馁。
商名姝微微摇首:“我赞不赞同,都无法阻止爹乃至族人欲放手一搏之心。长姐可曾想过,如今族中上下一心要竟贡茶,你搅乱此局,这些人转头帮扶旁人成事,你将会如何?”
商文姝霎时面上血色尽失。
她全然没有深想,假如真的因她阻挠,让别人成功“打点”为贡茶,族中断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有父亲在,她应不会被族中严惩,但父亲必要割让诸多利益来保全她。
有母亲在,她亦不会被胡乱婚配,但母亲也要顶着压力迅速给她找婆家。
从未有一刻,商文姝这样无力,她泄气道:“我明白了。”
商名姝能感觉到商文姝的沮丧,换做平日,她早宽慰商文姝,但她苦夏,热得头昏脑涨,能提点商文姝已经耗尽心力,此刻一个字都不愿多吐。
“多谢三妹点醒我。”商文姝仍旧感谢商名姝,她看出商名姝神色倦怠,识趣告辞。
商文姝渐行渐远的身影在灼目的日辉下慢慢模糊,商名姝收回视线,抓一把鱼饵撒入水榭,避阳的鱼儿摆动尾巴轻盈游来,商名姝摘一片树叶,运力于腕。
叶片飞射而出,切断荷叶茎,硕大的荷叶砸落,聚拢的锦鲤惊吓四窜。
商名姝看着这一幕,声音透着嘲意自语:“世之奸佞欺诳得逞者,皆因人心贪妄。纵使聪慧绝伦、富甲一方、位高权重,贪欲一起,便如蛾扑火、蝇逐臭,自陷彀中。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万劫不复。”
把剩下的鱼饵扔进去,受惊的鱼群已然忘记方才的害怕,再逐食而聚。
商名姝转身回闺房:“禾穗,你去打听程二爷可有回府城?若有,便替我约二爷一见,明日之内。若二爷没有回或明日不得空闲便作罢。”
“娘子,二爷若问娘子为何邀约,我该如何作答?”
“我想与他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商名姝唇畔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自听闻贡茶之事,商名姝心中就有了计较,无论这人是程赦口中的骗子,还是真有能耐,她都不会让商氏冒这么大个险,想成为贡茶,她会寻稳妥的法子。
她清楚知道,商进樑和商氏族人的野心她阻拦不了,莫说她是女儿家,便是商进樑的独子也阻拦不了。
既然如此,这笔钱就落入她手中为好。
只她一人,恐难做到不留痕迹,她去外面聘人,也瞒不过商进樑,只得请程赦帮忙,出个力就能得一万缗银钱,何乐而不为?
商名姝万万没想到,她到了茶馆,不仅见到程赦,还有程勉。
程勉见到商名姝先是满脸喜色起身,又想到商名姝是约兄长,有些委屈:“三娘子,我听闻三娘子与二哥相约,刻意央求二哥带我一道,还望三娘子原谅勉莽撞,若我留于此不便,请三娘子明言。”
少年郎月白杭绸中衣外是宝蓝色织锦缎直裰,织锦缎上袖口、领口用金丝勾勒着珠兰花,腰间玄色丝绦,垂下一块玉质莹润的羊脂玉佩,旁边藏蓝色香囊也有金丝勾勒的珠兰花。
公子人如美玉,温柔且令人心安。
为悦己者容,程勉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