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程勉相比,程赦随意许多,若非他容色极佳,气势慑人,险些被程勉衬托为护院。
“三爷无需回避。”商名姝将陈勉列为未来枕边人首选,不打算在他面前隐藏本性,她惯会逢场作戏,却不会对要长久相处之人装模作样,太累。
程勉绷着的笑脸霎时缓和。
“三娘子寻我,为哪桩买卖?”程赦心里好奇。
商名姝在兄弟二人面前落座,抬手阻拦禾穗上前,她亲自挽袖冲茶:“我府中来了几人,言能帮商氏茶叶入贡茶,父亲和族中人被说动,欲奉上十万缗打点费。”
“三娘子,去官府告状,他们必是骗子。”程勉心急劝说。
商名姝将头汤倒掉,冲程勉莞尔一笑:“这几人有曾经与父亲做过生意的世交,还有族中长辈的远房亲戚。他们未与家父签契,便是将银钱交与他们,他们一反口,我毫无证据。”
“三娘子若是状告这几人,便是证明这几人行骗,日后真有能帮扶商氏的人,亦不敢沾上商氏,三娘子会被族中人仇视。”程赦对程勉说人情世故,“这是将商氏族人被骗的丑事公之于众,与商氏同业者,必会借机四处宣扬商氏野心勃勃,不是本分之人。”
商名姝轻轻点头。
“是我顾虑不周。”程勉听后面露愧色。
“三爷刚直不阿,遇事上报官府,平民百姓理应如此,何须自责?”商名姝温声细语将程赦的茶水放在他面前,对程勉却递给他。
程勉眸光晶亮,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直起身稳稳从商名姝手里接住茶盏,宝贝一般捧在手里,舍不得放下,甚至忘了他们在说什么。
程赦轻咳一声也没有唤回弟弟的神志,索性移开眼不去看:“三娘子已有应对之策,有用得上程某之处,三娘子只管讲。”
“对对对,三娘子要我们帮什么忙,你快说。”程勉忙跟着点头。
“二爷身手不俗,可否请二爷帮我聘一些能人,我要在这些人离开凤阳府后将银钱劫回。”商名姝将来意道出,“聘人的银钱由我出,事成之后,我再与二爷一万缗做谢钱。”
“这法子甚妙!”程勉大赞,“三娘子聪慧!”
商名姝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她没有让程勉回避,也是要试探一下程勉。
程勉一身正气,过于刚直,如果程勉听了她的来意阻拦她,认为这不是君子所为,程勉就不值得她再费心思,结果她很满意。
却没有看到程赦难以置信的目光从胞弟身上收回。
哪有什么持正君子?
不过是因人而异。
他弟弟是没有听明白商名姝要把家里的钱财通过打劫的方式搂回自己的钱袋子吗?
程勉听懂了,但他选择无视,只因行事人是他心尖尖上的商名姝!
“三娘子,我帮你寻人,保管值得信赖,不会私吞你的钱财。”程勉不仅不阻拦,还要帮忙,“三娘子帮我良多,些许小事,三娘子不用与我谢钱。”
程赦闭了闭眼,弟弟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程赦不能拆台,便问一句:“三娘子,倘若来人当真有几分本事,日后你可会后悔?”
丑话得说在前头,程赦没有去查来商府的人,如果这些人转头帮旁人选上贡茶,程赦不是担心商名姝怨怪上他们,以商名姝的心胸不至于此,是忧心商名姝错过这个机会,将来会后悔。
“是啊,三娘子,不若我先帮你查一查这些人。”程勉也反应过来,“倘若他们真有本事,十万缗也不为过,让二哥从旁盯着,保管能成事。”
被弟弟拿去讨好美人的程赦:……
瞥见程赦面色一言难尽,商名姝忍不住勾唇,她低头饮一口茶掩饰自己的笑意,收敛情绪正色道:“无论是否真有本事,商氏茶行根基尚浅,以此法选上贡茶也走不长远,父亲和族人忧心错过良机,才会孤注一掷。”
商名姝在外当然要维护族人和商进樑的颜面。
她对商氏茶行冷静的分析以及掌控,又联想到她的新茶和明年贡市的势在必得,一步步稳扎稳打,令程赦肃然起敬。
鲜少有商贾令程赦心生敬意。
商名姝生于锦绣,富贵在握,偶遇泼天富贵,明明有进取之心,能不为所诱,静心思索,理智清明。在她这样的年纪,程赦都做不到。
“三娘子通透,些许小事,三娘子不必以重金相愁。”见商名姝要说什么,程赦话锋一转,“程某认识些绿林好汉,俱是重信守诺之辈,这些人尤为好酒,三娘子购置些好酒酬谢比银钱更得他们心。”
“多谢程二爷与程三爷。”程赦大方,商名姝也不扭捏,指不定他们日后是一家人,“我会备下好酒,不知送往何处?”
“渔梁坝小院。”
程勤经营牙行,在渔梁坝有很多仓房和小院,许多商贾建不起仓房,会委托牙行代为保管,商名姝一听,就知道程赦指的是那夜她借墙头的小院。
“三娘子,我与二哥痴长你几岁,三娘子若不介怀,唤我们一声兄长即可。”程勉有些腼腆,“二爷,三爷,怪生分……”
商名姝从善如流:“程二哥,程三哥。”
程勉想说把姓也去掉,显得更亲近,商名姝又没有亲兄长,不会含混。
程赦先开口打断弟弟得寸进尺:“三娘子,何时要人?”
商名姝:“三日,三日后我父亲会亲自送他们出城。”
“好,时间紧迫,我这就回去为三娘子安排,三娘子若无事,我们先告辞。”程赦站起身。
程勉紧跟着起身,却道:“二哥,你先行,我有些话与三娘子说。”
程赦见商名姝没有推脱,便道:“我在楼下等你,一刻钟。”
言罢,不给程勉反驳的机会,提步离去。
程勉眼睁睁看着哥哥留给自己无情的背影,恨他不解风情,只得珍惜得之不易的一刻钟,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递给商名姝:“三娘子,这是我自己打磨的砚台,三娘子别嫌粗陋。”